粉紅推理海

譯者：林敏生

出版：麥田

    手上還有東販2000年的小巧玲瓏版，在二手書店以相當便宜的價格買到，內頁的排版是上下兩排字，書雖然不大本，但卻相當厚實，翻開的第一眼感想是：「好多字。」。

    這是我接觸桐野夏生的開始。

    新版的書名已經沒有「主婦殺人事件」，而是回歸原始書名《OUT》，感覺質感上升許多，不若當年竟有些類似電視劇原著的廉價感。重新排版之後，捧在手上還是蠻厚的一本，即使已經是第二次了，閱讀的速度還是快不起來。除了字數多之外，故事的氛圍也總是讓人提不起勁來的沉重。

    「難道她們的終點真的是地獄嗎？」

    「主婦」真的是份毀滅性的職業，毀滅了一個女人的年華，毀滅了一對男女的愛情，毀滅了一份飛翔的夢想。為了成就家庭裡的其他人，放棄了自由的天空，甘願把自己圈禁在名為「家」的牢籠中。日復一日的生活，不知不覺的停止了成長，視野變的狹窄，思考也逐漸鈍化，開始不再追求亮麗的外表，然後把這一切的改變都歸咎於「奉獻」。然而，犧牲卻沒有替自己帶來什麼歡愉，反而是被自己視為「全部」的家人所捨棄，跟不上小孩成長的腳步，也無法阻止丈夫的自由；最後就像拔光身上羽毛的啞雀鳥，既不亮麗也不能高歌，甚至無法飛翔，只然黯然的終老。

    桐野夏生的詞藻並不華麗，但是筆下的黑暗卻在平實的文字中更顯得深刻。四個平凡的家庭主婦，在便當工廠的夜班工作，有著每個家庭都會有的，微小的煩惱。丈夫熱中於賭博和酒店女人，時常拳腳相向的彌生；和同一屋簷下的先生兒子形同陌路，冷靜自持的雅子；終年照顧毫無感情的婆婆，和叛逆期的女兒，疲憊蒼老的良江；用華麗的衣物來包裝自卑內心，積欠龐大債務的邦子。其實各別來看，這些問題總是圍繞著真實世界的主婦們，就算偶爾心中稍有埋怨，也不至於會釀下什麼罪惡。或許就是因為太過真實而可怕，當看似平凡的怨恨轉化為殺機，故事就從這裡起了個頭，俯衝直下。

    「人要跌倒很容易吧？」

    「沒錯，接下就像煞車壞掉的腳踏車一樣，一直衝下坡。」

    「誰也無法阻止它？」

     「只要撞上東西就會停住了。」

    人心的墮落彷彿並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在桐野夏生的世界中，所有的平凡都暗藏著黑暗，即使如彌生這樣被塑造成如此單純的女人，毫無警戒防備之心，也都輕易的成為殺害丈夫的兇手。所需要的只是一股從背後輕推的力量。彌生的輕率讓人無法對她產生同情，草率的順應情緒的激動而動手，卻完全沒有自己冷靜思考的能力，把處理善後的工作交給別人而鬆了口氣，從此便像是這場命案和她毫無瓜葛。丈夫去世之後，對自己和孩子的未來毫無想法，甚至怨恨起別人分屍的手法太過殘忍，或者負面想法太過極端，完全不替自己和共犯的生存費腦，十足是個自我的女人。

    一開始只是順應著斜坡向下，劇情卻無止盡的暴衝。作者沒有隱藏什麼，鉅細靡遺的描述四個主婦在發生分屍案之後，家庭生活的改變，以及週遭的人的牽連。從單純的替同事分屍，到接下處理屍體的工作，原本看似平淡的故事突然瘋狂的展開，分歧多線，像一長串鞭炮，不斷引發後續情節的爆炸。桐野夏生之所以是桐野夏生，也許就在不刻意安排什麼人生大道理，也沒有什麼聖光降臨、聖人模式走向，故事裡每個人都一樣，腳背後方都躺著斜長的黑影，那是和表體相反的面向。

    即使是看似有所追求的雅子，到頭來，她所希冀的是自由還是逃離，是被開釋還是被擁有，都模糊不清了。

    《OUT》是本好看的小說，好看的地方就在於作者是桐野夏生，而不是別人。描寫深刻細膩，毫不做作，沒有操弄什麼行文技巧或著花俏的辭彙，卻還是這樣的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