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澤尚
譯者:劉子倩
出版:讀癮出版
如果凝神細看,電視螢幕是由五百二十五條橫線切割而成。橫線並不是實線,而是由點組成的虛線,這些虛線組合而成的螢幕,很向那種用細線精織而成的圖案。
《虛線的惡意》是野澤尚獲得江戶川亂步獎的代表作。故事描寫首都電視台的新聞節目當中,其中之一單元《新聞驗證》,透過剪接師遠藤瑤子獨特的敘事風格和影像的操作手法,往往表現出該單元欲探討主題相關報導獨樹一格的切入視角。由於該單元獲得社會大眾高度的關切,也成為該新聞節目的招牌,即便沒有記者身分,電視台仍然由著實為技術人員的瑤子操控著該單元放映影像的靈魂。雖然曾經多次因為來不及檢視播放畫面,使得電視台疲於應付其播放後造成的話題,然而居高不下的收視率仍然一再的替瑤子的工作背書。
某日,一名自稱郵政省內部人員的人不請自來,提供了一捲跟拍的監視錄影帶,內容涉及永和學園與由郵政省的利益勾結案中,地方團體的調查律師吉村墜樓疑雲,帶子中隱晦的誘導吉村墜樓的不單純,以及此案與郵政省內部的關連。瑤子接受了這個爆料,並且靠著自己獨特的剪輯手法,將畫面中唯一清楚的臉部表情「詭異的微笑」作為影片的漣漪無限放大。
「『Nine to Ten』恐怕只是適當地切取『現在』,累積煽情的『影像』,再以『感性』的邏輯推演,創造出大眾想看的結論吧。」
透過瑤子的手指意志所誕生的「真相」,成功的附著在影像當中傳遞至每位觀眾的眼底。因為不具記者背景,也不是實際上出線採訪的人員,瑤子在剪接室中,僅憑著自己對影像的靈感和認知,自由的選擇想要表達給觀眾的畫面,用影像來闡述自己的論點。
野澤尚在故事裡揭露了新聞報導的角色衝擊。理論上,報導應該站在客觀的第三者立場,毫不偏頗將事實作正確詳實的描述,價值觀的判斷則留給接受訊息的觀眾。由於影像畫面的呈現,使得觀賞者容易投射進畫面的視角,猶如親眼所見般的將畫面主觀化。這使得電視新聞可以很輕易的、毫無防備的侵略觀眾的思想,提供給觀眾看似客觀,卻隱藏著主觀判斷的訊息,在作為傳播的媒介上,應該要極力避免帶給觀眾暗示性的指示。這個想法其實很直觀,野澤尚在《虛線的惡意》一書中,利用麻生被報導後的生活衝擊,以及和瑤子之間所展開的攻防,來凸顯失去客觀的媒體,是如何的從根本來影響事件中心人物,以及社會的輿論風向。
雖然打著「正義」的旗幟,但正義從來都不是客觀立場下的產物。當人們藉由規則來評斷某件事的對錯的同時,就已經在價值判斷上靠邊站了。本書中,所有的對錯皆非絕對,無論是電視台主打的正義、瑤子的剪輯、麻生的無辜和對待家人的情緒暴力、勾結的政商關係和調查者的介入,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立場,以及利益趨向的考量。角色設定上否決了推理小說或者犯罪小說中,不是壞人就是好人的二元走向,以寫實的論調刻畫出每個人物的陰暗面。
有人曾在雜誌上寫過這麼一段話,他說電視就像允許客人偷東西的便利商店。
如果有便利商店允許客人偷東西,店裡就算有時賣一些餿掉的便當或有瑕疵的商品,因為可以自由偷東西,所以客人也沒立場抱怨,店員即使賣再爛的商品也不用覺得羞恥。像這種便利商店,不管賣甚麼瑕疵品都不會倒。
野澤尚在故事中並沒有很明確的分析麻生究竟是否為吉村案的兇手,麻生和瑤子的對抗,其實是野澤以此反映出媒體和觀眾以及被報導者之間,完全失衡的不對稱狀態。握有絕對資訊的媒體方,受限於營利的事業體,在必須收獲的收視率上妥協掉應該具備的客觀性,改用誇張的、渲染的、具有主觀意識的方式提供訊息,甚至可能為了迎合大多數人的價值觀,而作出看似客觀實則富含某方立場的報導。觀眾對電視新聞的信任,足以使得電視新聞操縱觀眾的價值判斷於方寸內。
《虛線的惡意》因此揭露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電視新聞在「傳播媒介」和「營利事業」兩者間的角色矛盾,和因此有可能對社會以及新聞台所帶來的衝擊。瑤子並非記者,沒有受過專業的新聞從業訓驗,但是她的剪接技術和對畫面的敏感度卻能夠熟練的操作出觀眾想要觀看的視角。電視台明明可以制止,卻默許了瑤子的作為,待事件發生之後,卻又以瑤子身為女性在就業市場裡的獨特性來批判,這樣立場上的混亂,也說明了電視台在面臨它的角色矛盾上,所採取的兩面態度。後半段故事所呈現的混亂,除了在營造迎接最後結局來臨前的懸疑氣氛之外,同時展現了《虛線的惡意》在故事中想要表達的「正義」和「惡意」中的扭曲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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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紅》讀後感〈小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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